2016年5月27日上午，复旦大学陈树渠比较政治发展研究中心2016年度主题演讲第09期（总第149期）在文科楼615会议室举行。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院院长、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王缉思老师以“国际秩序与中美关系”为题作了精彩演讲。国务学院包刚升副教授主持了讲座，包霞琴教授、任军锋教授、王正绪教授、郑宇教授、朱杰进副教授、曾庆捷博士、胡鹏博士等学院教师和数十位同学参加了讲座，国务学院院长陈志敏教授最后对讲座做了点评与总结。
王缉思教授首先对相关的概念作出了界定说明。第一，何谓“国际秩序”。他指出，国际秩序和世界秩序不太一样。中国人喜欢讲国际秩序是因为中国人将世界看成是由主权国家组成的。他所说的“国际秩序”的内涵包括存在哪些主要国家，其实力对比如何，它们之间的远近亲疏关系和力量组合，国际间的“游戏规则”是什么。第二，何谓“中国”。他认为有三个意义上的“中国”。即作为现代主权国家的、现行国际秩序中的、尚未实现完全统一的中国；作为传承文明的中国；和作为族群意义上的中国人（ethnic Chinese）。第三，何谓“美国”。他认为美国立国即成为现代意义上的主权国家，传承欧洲文明，但已崇尚“多元文化主义”，发展出独特的美国文化，而且不存在族群意义上的美国人。
接着，王缉思教授简要分析了当今国际秩序中的主要国家及其力量对比，以及力量组合及远近亲疏，他指出，目前国际秩序中失序现象严重，体现在政治经济权力分散下移，个人、群体权利意识和维权手段增加。国际秩序中还存在基本规则、经济规则、全球治理规则、国际安全规则、政治规则等国际“游戏规则”。除了政治规则之外，其他规则基本上得到了所有国家的尊重和表面上的支持。
王缉思教授认为中美两国对当今国际秩序存在着不同态度。中国希望占多数的发展中国家能够主导国际秩序，而美国则希望由民主国家来主导国际秩序。这是从各自国内历史经验出发的不同观念导致的。美国的国内历史经验是强调个人自由、国家（政府）、神，重视法治（程序重于结果），宗教、文化、种族日益多元化且对外交存在影响。其国内政治在对外政策中的投射体现在美国支持其他国家的“民主化”与“人权”，反对专制政权。与之相反，中国的国内历史经验是将稳定国内政治秩序置于首位。中国强调领土完整和主权，促进统一，反对分裂。中国是汉族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多民族国家，有着悠久的文化传承，强调政治和意识形态的一元化，决不照搬西方民主制和多元化，高度警惕“颜色革命”在中国上演，反感“阿拉伯之春”。因此，中国国内政治在对外政策中的折射是支持和同情俄罗斯和其他发展中国家加强国内政治稳定、抵制西方渗透的努力。
基于此，中美两国对世界政治力量的划分和总趋势的判断存在差异。美国认为世界是由一部分的自由世界（即民主国家）与另一部分的非自由的民主国家、威权国家和专制国家组成的。世界力量可以划分为民主力量与非民主力量。美国人坚信“民主化潮流不可阻挡”。中国则将世界划分为社会主义国家、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中国认为世界的主要矛盾存在于发展中国家和西方发达国家之间。中国认为西方正在衰落，发展中国家力量上升。
中美两国对国际规则的态度和政策比较也存在差异。中国对国际秩序态度经历了变化：从1970年代的“推翻旧秩序、建立新秩序”，到1980年代至本世纪初的“建立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再到现在的“推动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向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中国强调自己是国际秩序的受益者、参与者、建设者、贡献者。王缉思教授对中国是否另起炉灶这一问题认为中国有踌躇，中国感情上可能希望另起炉灶，但目前的力量对比和实际政策还跟不上。
在讲座的最后一部分，王缉思教授提出了他对于中美关系的基本判断。他认为中美关系中最激烈的竞争发生在国际政治规则的领域——中国主张国际关系民主化，而美国主张各国政治的民主化——而不是发生在地缘政治方面。中美两国所主张的两个“民主”不是一回事儿。他指出，中美关系的根本在于“两个秩序”——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国内政治秩序，同美国试图主导的国际秩序之间，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中美互相不满意对方的两个“主导”，但又互相不能奈何对方。
王缉思教授引用李稻葵的观点，认为“中美真正的竞争不在人民币国际化、不在TPP，而在于谁能通过制度变革，从根本上解决国内问题”。当今世界，各主要文明体都面临着乱象与危机。本质上讲，世界上各主要文明体在进行一场竞赛，看谁能首先通过变革走出当前的困境。这一场竞赛的胜者将会是未来几十年乃至本世纪世界文明的领导者。
王缉思教授指出，中美关系正在进入规则竞争日趋激烈的“新常态”，或者说困难较多的一段时期，关键看中美两国各自的发展道路。建立新型大国关系的出路，在于两个相互尊重：美国尊重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国内秩序，中国尊重美国在国际秩序中的作用，共同进化（co-evolution），办好各自国内的事情，相互适应，相互协调。王缉思教授不赞成提G2的观念，认为这不仅得不到大部分美国人的承认，而且在国际范围内也得不到大部分国家的支持。他对中美关系的体会是，美国并不希望搞乱中美关系，而是希望中美关系稳定。
（CCPDS 施含宇 供稿； 国务 审校）
